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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有了判断，安抚地笑笑：“小太阳转大暴雨啦，咋了，和你们邵总又吵架了？”

夏令坐起来，神情怔忪了一阵子，看着她的目光深沉，一开口声音是哑的：“宁卉。”

她开始觉得有点严重了，坐到她身边去，隔着毛毯揉揉她：“吵得这么严重呀？说说呗。”

夏令拉住她一只手，低头没去看她，先说的是无关的事：“外卖品控没问题，那是我中午点的，忘了吃。”

“你们刚才吵的架？还远程吵呀？”

夏令没回答，从沙发另一边抓过手机，大眼睛雾沉沉地抬起来看着她：“中午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事，关于程老板的过去。这件事没办法转述，你得自己看。”她低头操作手机：“我转给你了一个视频，一条音频，两条新闻链接。你别着急，要按照顺序看。”她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两条手臂紧紧箍住她ᴊsɢ，想要传递全身的力量，然后起身往卧室走：“我觉得你会需要点空间，需要我的话，叫我。”

第九十三章 从首尔出发的航班，不是误报

程矩的过去？什么意思？他们投灵瞳之前不是调查过吗，这是又有什么发现吗？

夏令郑重其事的态度，弄得她心里毛毛的，放下采访包，随便换了件睡袍，从冰箱里拿出一罐椰汁，她先点开了那段视频。

一段默剧。

她努力分辨环境，也并没有弄懂这是在哪里，除了他瘦得过分，她没看出什么特殊之处。点开音频时，她还笑了一下，冲着夏令轻掩上的门，说了句：“考我听力。”跟着对话的脚步往前走，渐渐笑不出来。

那个单词并未难住她，对常看惊悚悬疑电影的她来说，经常听到。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更常见的是缩写，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但这个词的意思，她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和他联系起来，以为指的是他们即将去看望的病童，直到听他重复两次“我没关系”，她才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又听一遍，没错，这是在讨论他。

下意识地，她一只手紧紧抠住餐桌的边缘，随即点开了第一条新闻的链接。

先映入眼帘的是日期，七年前的夏天。网页太老，已经失效，链接来自一个网页快照，仅是标题已经摁住她的呼吸。

《旧金山机场发生枪击事件，两名韩裔留学生受伤》

下面的新闻稿是一则简短的快讯。

旧金山机场发生枪击事件，造成至少两人受伤。

当地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分，在旧金山国际机场巴士候车区，发生一起严重枪击暴力事件。旧金山警局当晚在一份快速声明中表示，有至少两人被救护车送往医院。警方掌握的初步信息显示，伤者均为韩裔，枪击发生时，一架来自首尔的国际航班刚刚降落。

目前警方正在现场调查以收集更多信息。

韩裔。

她紧紧抱着这两个字，像攥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手不可抑制地发抖，还是点开了下一条新闻。

这条新闻同样刊发在当晚，长一些，新增的信息也有限，警方初步认定的行凶疑犯是一名男性，白人，约五十岁。有目击者旅客描述，枪手在射击后，很快扔掉枪支，高举双手，站在原地，向周围的机场治安警察投降。关于被击中的受害者信息只有一句，伤者是两名刚刚抵达的留学生，警方根据行李牌确认，他们一个姓“Cho”，一个姓“Jeong”。

“Cho”是赵，“Jeong”是什么？

新闻下面有一张配图，她不知不觉掩着嘴，飞快扫了一眼，镜头对准的是凌乱的路面，路基上有散落的行李箱，夜色里警灯明亮。

大脑像刻意屏蔽了什么，一种迟钝的保护。

她站起来去拍夏令的门，声音里包含着深深恐惧，听起来像勃然爆发的怒气：“Jeong是什么？根本什么都没说清楚，不是两个韩国人吗？”

“Jeong就是程，韩语정的英译，”夏令直愣愣地站着，声音平板机械，和她解释了那段视频的来源，“我反复搜索匹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这件最像。但奇怪的是，这么大的一件事，报道很少，大多是当晚的快讯，提供的信息也有相互矛盾的地方。”她把不同信息拼起来，有报道提到，伤者正在等候的机场巴士，通往旧金山湾区南面的几个卫星城，其中帕罗奥图市，正是程矩就读的斯坦福大学所在地。

“从首尔出发的航班，韩裔留学生会不会是误报？”夏令问，这也是最说不通的地方。

像吞了一万场雪，周身寒彻，大脑仍在尽力帮她，否认再否认，宁卉不再说话，套上大衣，就往门边冲去。

“宁宁，你去哪儿？”夏令试图拉住她。

“集团。”她的声音夹着冰凌，有点发抖。

夏令以为她脑子发昏，已经糊涂了：“这个时候，你去社里干嘛？”

“不是社里，是集团。那里有全国最大的媒体资料库。”

“我跟你去。”

“我自己。我可以。”她的眼神疯癫又冷静，黑白分明，异常清醒。

不。她很清楚。

从首尔出发的航班，不是误报。

晚上十点，从慕尼黑到北京的飞机准时在首都国际机场降落。

一开机，程矩就给宁卉发了一条微信：“我落地了，你在哪儿？我去接你。”一直到取了行李，她都没回。

车沿着机场高速往市里开，空气里都是凝结的霜冻，程矩看着窗外，等着手机振动，车已经在三元桥下了高速，她还是没回。

司机回头问：“程总，我们是回家？”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先回家。”半个月不在北京，灵瞳内部有个简单的碰头会，需要线上同步讨论一下。

他可以边开会边等她。

资料库就在集团总部大楼的次顶层，宁卉还没上去过。

移动互联时代，只要没断网，大部分资料都唾手可得，但穷尽搜索还只能找到只言片语的，就得另想办法了。社里背靠央媒，信息渠道几乎连通全球所有通讯社，很多未经加工、甚至禁止传播的原始新闻物料，只要想，都能找到。

资料库的大房间像一间独立图书馆，独占高层，空间开阔没有隔档，再加上长期无人，暖气便像失了灵。没有开灯，黑暗和森冷交叠，层层包裹独坐房间中央的宁卉和她面前那一小幅发光的屏幕。

播放界面里是一小段视频，时长一共三分五十秒，她的手放在鼠标上已经僵成石膏，却迟迟不敢点播放键。

一格一格，大脑像被浸入冰水，迟缓地处理疯狂输入的消息，进化有时候也仁慈，大概是怕一不留神，就杀了人。

她最先找到的，是关于枪击事件的完整报道。

七年前的那个夏夜，一架来自韩国首尔的航班，降落在旧金山国际机场，准点。航班并未满座，人也不多。已经接近凌晨，地铁已停运，去往远途各个卫星城的旅客大多选择乘坐机场巴士。巴士等候区在出租车服务区的右边，人群自觉地排成一列。枪击事件就发生在大巴进站那一刻，枪手一直埋伏在附近的电话亭后方，借着大巴停靠后车门打开的噪音，冲到人群前面，立刻扣动扳机。

抢手持一把黑色伯莱塔M9，对排队的人群，正面开枪，弹匣里满负荷的15发子弹，他一共打出去9发，其中5发击中了程姓和他身后的赵姓韩国留学生。

从听到夏令告诉她Jeong就是程时，这场惨剧已经在她心里有了预演，染血的碎片穿越时空而来，开始填补他们之间的七年空白。

她神志已失。

双眼眨也不眨地盯住屏幕，是死白面孔上的幽幽鬼火，双手搭在键盘上，运指如飞，一刻不停地在过去的瓦砾堆里翻找，无数个关键词飞过，地基松动，过去是一座耸立云霄的方尖碑，携命运的千钧之力，向她砸过来。

这甚至不是无常，而是一场环环相扣的注定。

十四年前，美国某州立大学发生枪击案，韩裔美国居民、赵姓凶手在两座教学楼内开枪袭击，用接近200发子弹，在两小时之内射杀30人，赵姓本人也自杀身亡。

七年后，当年受害者之一，被凶手在教室射杀的一个十九岁少女，她的父亲决意报复。

可能是因为报复事件涉及族裔对立和国家间的敏感政治，极易引发民间情绪；也可能是因为十四年前的惨案太深太痛，重揭伤疤需要勇气；又或者是美国步枪协会从中施压，担心会进一步引发控枪思潮，有关该父亲的报复事件被尽可能地弱化压了下去。

她找到的，都是一些和案件相关的简单事实。

在旧金山机场巴士等候区，时年52岁的父亲，盯上的是当年赵姓凶手的胞弟，一名韩国留学新生，他从首尔飞抵旧金山，要去湾区南面的加州大学圣克鲁斯分校报到，与去往斯坦福大学的程矩等候同一辆大巴。

同一班飞机，都戴着压住眉眼的棒球帽，年龄相仿，同样高高瘦瘦，在夜色中难以分清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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