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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上花瓣飘到廊下,落到莫聆风身上,和着山鹛嘈杂的叫声,夹着融融暖风,莫府忽然间就热闹了起来,就连下人都变得忙碌无比,不住穿梭来去。 莫聆风一屁股坐进中堂里,莫千澜立刻让人开窗,拿樱桃乳酪,摆早饭。 窗子一开,中堂变得明亮起来,把莫聆风也照清楚了,还是同原来一样白里透红,眉眼都细腻起来,眉毛清晰整齐,渐细渐淡地从眼角上方隐去,内眼角尖锐而细长,黑睛藏于内,不怒自威。 樱桃乳酪先摆了上来,莫千澜递过勺子去:“阿尨,不能多吃。” 赵世恒趁机问道:“军中情形如何?” 莫聆风接过勺子,大吃一口:“好吃!” 她连吃两口,才答道:“有了二百人,都是很好的兵。” 赵世恒很满意的一点头:“宁缺毋滥,银子也要舍得花出去,万不能克扣。” “伯伯,我知道,他们都是拿命换银子的,”莫聆风一下子吃掉半碗,“哥哥,我要是做了指挥使,陛下是不是会不满?” 莫千澜摸了摸她脑袋:“你做不做指挥使,他都不满,咱们就是什么都不做,他也不满,因为莫氏只要存在,就是一种谋反。” 第114章 虚弱 莫聆风吃完一碗樱桃乳酪,只觉得满腹生凉,身上却还是热,城中的风远比寨子里的风要暖,甚至有了夏日的燥热之意,只是未过端午,天气尚有反复之机。 她想再吃,莫千澜不许,打开折扇给她扇风,又叫下人摆早饭来。 还未到端午,莫千澜却已经让厨房里做了粽子,切了三碟,有蜜枣的,也有豆子的,另给莫聆风装了一碗沙糖,给莫千澜倒了一盏蜂蜜水。 赵世恒近来牙疼,见又是蜜又是糖,牙根都软了起来,趁机教导莫聆风:“糖要少吃,牙一定要爱护好,我现在就牙疼。” 莫聆风连忙放下筷子,伸出双手去摸赵世恒的腮帮子,十分心疼:“伯伯点虫齿药了吗?牙疼特别疼。”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心有余悸道:“疼起来真是要命。” 要命归要命,她重新拿起筷子夹粽子蘸沙糖:“吃完了,我就好好漱口。” 赵世恒见她满脸恐惧地吃沙糖,忍俊不禁,让人去沏浓茶来,吃完饭给莫聆风漱口。 早饭琳琅满目,除了糖粽子,还有糖角子,大黄狗闻讯而来,卧倒在莫聆风脚边,蹭的十分缠绵谄媚,也得到了一块粽子,立刻嬉开一嘴狗牙,乐的摆尾。 莫聆风低头看它:“不要咬人啦。” 它立刻不乐了,拉拉着脸,咬着粽子换了个座儿,蹲到了赵世恒脚边。 赵世恒掰开一个包子看了一眼,见里面流糖汁,几乎要绝望,莫千澜连忙推过来另一碟包子:“吃这个,这个是肉的。” 赵世恒喝了一碗汤,吃了三个包子,一边吃一边替莫聆风牙疼,吃过饭之后,语重心长地教训莫千澜:“要是她牙坏了,全是你害的!” “她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莫千澜狡辩,“在堡寨里哪有糖吃。” 他岔开话:“上头那位,还不知道憋什么要命的坏水,一点消息都探不到。” 赵世恒只得随着他换了话头:“探不到消息还好,就怕陛下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来。” 莫聆风漱完口,鼻尖吃出了细细的汗,从莫千澜手中夺了扇子,一阵狂扇:“陛下一直没有动作,在等什么?” 赵世恒道:“在等机会。” 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只是不知道他的剑,这一次会指在谁身上。” 也许陛下已经从他们的谋划中窥探到莫家正在交至莫聆风手上,留下莫千澜,再无意义,比起莫千澜,一个小女娃显然更好对付。 不过陛下不是冒险的性子,兴许还是要从莫千澜身上去找东西。 吃过这一顿有甜有咸的早饭,赵世恒离席而去,为节度使去处理府中事物,而莫千澜牵着莫聆风的手,带她慢慢在家里走一走。 家还是那个老样子。 二堂屏风后的黄沙缸养出了碧绿一缸水,里面三条赤鲫悠游来去,院内有紫藤花架,油绿光亮。 走出二堂,夹道内蔷薇花开着,书房外的凌霄花还在发枝叶,扑上檐角,九思轩中的古树越发参天,根深叶茂,遮天蔽日,站满山鹛,落下的巨影使得地上生满碧藓。 后花园中栀子花气馥郁,沾染衣带。 莫聆风不在,莫府便缺少人气,花草树木疯长,几乎要淹没道路,莫聆风回来,一脚就将开到了青石板上的蔷薇花踩了个扁,又折了许多的栀子花,插在自己头上,插在莫千澜鬓边,塞进衣袖中。 “哥哥,我见到狼了,”她伸头进栀子花从里找蜜蜂,“看起来特别凶,金虏也凶,而且狡猾,打不过就往荒沙地里跑,我们一进去就会迷路。” 没有蜜蜂,更没有蜂蜜,她直起腰:“那蜂蜜是我在三川寨的时候掏的,家里这么多花,怎么没有?” “大约是有人打扫,”莫千澜伸手摸她汗津津的脸,“蜜蜂有没有蛰你?” 莫聆风大声回答:“蛰啦,蛰的我满脑袋都是包,种将军笑我是猪头。” “哦,种家庆,”莫千澜想起来这个人,“他运气倒是不错。” 莫聆风深有同感,又说种家庆确实是运气很好,有一回金虏偷袭三川寨,结果他正好去了怀远寨要粮去了。 她叽叽喳喳,说的十分热闹,莫千澜听的直点头,心想阿尨的眼睛,总是这样有趣。 她知道种家庆运气好,还知道种家庆会讨价还价,自己向他要乌骓宝马,他只肯给一匹黄花马,冯范向他要镔铁长刀,他就给冯范许大诺,说以后给。 她发现冯范总是倒霉,指挥使们嘲笑他巴结种家庆,他为表清白,不和种家庆去要粮,结果就遭了偷袭,挨了两刀,只要他去的地方,就必定有金虏出没。 她也不明白游牧卿把饭吃到哪儿去了,吃了那么多,既不长高,也不长肉,吃下去的东西都化作了乌有,十分的浪费粮食。 她还庆幸殷南没有军户,否则凭着殷南这个浴血奋战的杀法,她还没做上指挥使,殷南先做上了。 什么东西到了她眼里都新鲜,都可爱,莫千澜听着,自己也跟着鲜活起来。 兄妹二人赏花归来,莫聆风又吃一盏樱桃乳酪,再吃一大碗槐叶冷淘。 莫千澜十分疲惫,吃了一碗粳米粥,吃了几根面,放下筷子,看着莫聆风眨了眨眼睛。 莫聆风在他眼中模糊起来,有了虚虚的影子。 他连忙闭眼,等了片刻才睁开,眼前还是晃动,人也喘不过气来,虚弱到了极致,浑身筋骨都在坍塌绵软:“阿尨……” 他用力一掐大腿,恢复一点精神:“阿尨,哥哥要去睡一会儿,你自己玩一玩。” 莫聆风在他眼睛里还是模糊着,也看不清她是点头还是摇头,耳朵里嗡嗡的,两手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他叫了一声殷北。 随后身体便不由自主往地上歪去。 他下意识用手去撑桌子,以免让莫聆风看出他的虚弱,然而两手胡乱一抓,什么都没抓到,只是沉重地跌倒在地,眼前还是模糊的很,莫聆风在他眼前来回晃动,似乎是心急如焚,又似乎是哭了。 歇一歇就好。 也不知是谁将他放到了床上,又给他喂下参茶,他慢慢缓过一口气来,抓住莫聆风的手:“没事,我没事,李一贴来了吗?” “伯伯去请了。”莫聆风红着眼睛。 第115章 探脉 “我是多病寿长,累了就想歇一歇,你回来,哥哥高兴,一时没注意休息,刚才累的睡过去了。” 莫千澜用力半坐起来,很想像从前那样,托着莫聆风的屁股,把她抱在胸前安慰,可是抱不动了。 “吓着你了,是哥哥不好,不要怕,什么事都没有。” 莫聆风感觉他手心冰凉,看他脸色也泛着青,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于是两只脚后跟互相一蹭,蹭掉鞋子,一轱辘爬到床上。 她跪坐在莫千澜身边,俯身到他胸前,侧着脑袋,把耳朵贴了上去。 莫千澜的衣裳也是冰冷的,明明熏的百花香片,可是到了莫千澜身上,就只剩一片冷冽,好似寒梅独放了。 在这一片冰凉中,莫聆风听到了他胸膛里的“嘶嘶”声,沉重、凝滞、晦涩,像是有粘稠的液体在他胸膛里摩擦挤压,艰难地上上下下,而且那声音一顿一顿,像是破风箱,已经毁坏,不能时时刻刻拉动。 在这巨大的嘈杂之声下,莫千澜心口的跳动就变得十分微弱,像是濒临死亡的雏鸟。 而且莫千澜瘦的厉害,胸前的肉全都不见踪影,胸膛凸出来骨头的痕迹,一排一排,再往下,就是一个巨大的凹陷。 莫聆风忽然想:哥哥会死吗? 会死。 每个人都会死,她在三川寨时,见到许多的死亡景象,鲜血和尸体都不能令她动容,但是莫千澜只是病弱了,就足以让她喘不上气。 哥哥不能死。 在她的世界里,莫千澜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外面的人倏地进来,倏地离去,而莫千澜,从她有记忆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以后也将在,和这古老的宅子一样,永远都会等着她回来。 要是没有莫千澜,那她也不是莫聆风。 “哥哥......” 她带着哭腔叫了一声,拼命地往莫千澜怀里钻,完全忘记了赵世恒的教诲,两只手攀住他的肩膀,脑袋顶着他的下巴,发髻散了,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