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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她宛若绿幽狼眸的瞳孔渐渐恢复清澈，他才起身欲走。 “小凤凰，待我上报九重天，定会让你离开这枯冥林！” 明明是他带她离开的枯冥林，让她从狼孩儿变成凤凰。 怎么就变了呢？ 在梦境中兜兜转转了三日，江晚絮才苏醒过来。 凰乐宫中处处弥漫着药汁的苦香味，还有阵阵驱逐瘴气净化心绪的琴音袅袅。 江晚絮睁开眼，看到了一个身穿素白锦袍的男子坐在床榻边抚琴。 “师父……”她虚弱地动了动唇瓣。 暮白听到她的声音，抬起修长白净的手压住琴弦，止住音律。 “醒了？我给你传个清心诀，日后多默念亦能驱散瘴气。” 他说完起身坐到床榻边，拉住江晚絮的手腕将清心诀传递给她。 江晚絮顿感灵台一阵清明，但身体依旧虚弱无力。 “谢谢师父……” 在这南禺山上，暮白是唯一待她好的人，从未嫌过她出生肮脏。 “可还要继续坚持？还是随我离开这伤心之地？” 早在三百年前，暮白就说过要带她离开凤族外出游历，但因婚约在身，她已成了囚笼中的鸟。 “父王既说我与神官长是天定之婚，那我断然是走不了的……”江晚絮小声回应道。 暮白拧紧了眉：“天定之婚让你痛苦至此，又何不逆天而行？你是唯一一个能活着从枯冥林长大的婴孩，你又何须惧怕谁？！” 江晚絮抿着唇，心底五味具杂。 瞧着她这模样，暮白瞬觉失望：“莫不是……你还舍不得那伤你欺你又挖你凤凰骨的神官长！” “不是的……”江晚絮攥紧床单，有些无力地摇头，“我若这时离开，便真成了凤族的耻辱了……我必须让他们知道，我身上流淌着是他们的血，会尽到一只王室凤凰应尽的职责，我不是一只肮脏的凤凰……” 听着她的话，暮白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 “你可知……养育你长大的狼王为替你出气，已被你父亲与夫君合力斩首，头颅吊于凤族城门……” 第5章 别后重逢隔百年 “哐当”一声脆响，江晚絮手中端着的药碗坠落至地。 “这不可能……”她的嗓音在竭力扼制住颤抖。 暮白叹息一声，抬手擦去她手上的药渍。 “狼王也是得知你受了委屈才擅自冲破枯冥林的结界硬闯南禺山……” 他的话尚未说话，江晚絮已经趔趄从床上起身，然后踉跄朝外奔去。 “阿琅！”暮白未能喊住她。 回想起狼王在临行前用神识嘱托自己的话，他心底的情绪起伏不断。 “凤族宵小阴险狡诈，欺我狼孩忍无可忍，吾知此行凶险恶疾，若无归期望你护她周全！” 南禺山众人早就对狼王忌惮有加，离了枯冥林等同于自投罗网。 它明知是死路一条，却还是为了江晚絮而拼命…… 它是想告诉那丫头，纵使凤族上下皆不喜欢她，她的狼爹还是一如既往地疼她啊…… 江晚絮奔向城门未曾看到狼王尸首，只余血迹斑驳的一片。 她转而去了神君府，想寻裴堇召问个清楚，可府中下人告诉她—— 荼瑶被狼群抓去了枯冥林，裴堇召已经带着红甲凤军前去相救！ 结界被破，狼王已死，那枯冥林的数百狼群怎是凤军的对手？ 江晚絮顾不得自己身体虚弱，径直展翼往枯冥林飞去。 阴冷潮湿的寒风夹着万叶千声，浓雾中的枯冥林掺夹着嗷呜的狼嚎声，凄惨到令人窒息。 尚未落地，江晚絮就嗅到了扑鼻而来的浓烈血腥气息。 入目，群狼皆死，满地尸骸，血流成河。 “不……”江晚絮的嗓音浸满绝望。 她趔趄倒地，连羽翼都来不及隐去，沾染了满地的狼血。 裴堇召抱着浑身是血的荼瑶自堆积成山的尸骸中踏过，周身的戾气让整个枯冥林的浊息都不由得瑟瑟发抖。 江晚絮看着他们，感觉整颗心都在遭受凌迟。 “为什么？”她不懂。 这些狼做错了什么，为何要遭灭族之灾！ 裴堇召冷眼扫向她：“你还有脸问？” 短短几字，竟是将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她。 裴堇召怀中的荼瑶看到江晚絮，眸中闪过一抹暗光，随即轻咳吐血着半醒过来。 “咳咳……裴堇召哥哥，不要怪姐姐，是我甘愿跟它们来的此处……” 说罢，她头一歪，再次‘昏’了过去。 裴堇召心疼怀中佳人，不屑与江晚絮多余，径直御剑飞向南禺山。 “待我医好瑶瑶，再来收拾你。”他冰冷的声音自天际传来，人已经消失见。 扑鼻的血腥气息和满地的尸体让江晚絮崩溃至极，她跪着一点点爬过去，将那些死不瞑目的灰狼轻轻覆盖双眸，然后带着可怜的信念和期盼寻找还残活的狼妖。 “对不起，我是害了你们……我不该离开枯冥林，不该让狼爹为我担心，又连累了你们……”江晚絮哭喊着，用自己薄弱的力量一点点帮他们超度归西。 若有来生，愿你们能修炼成人形，不用再受枯冥林结界的禁锢。 一阵白檀清香随风飘来，暮白携琴而来，将浑身沾满狼血的江晚絮拉了起来。 “振作起来，还有一堆事需要你去面对……”他爱莫能助说道。 江晚絮摇头，眼泪簌簌坠落：“整整三百只狼全都没留活口，他怎么可以……甚至还有刚出生没多久的狼崽子……” 就因为荼瑶身在枯冥林，所以他就反手灭了整个枯冥林的狼群？ 正在这时，狼堆下隐约传来一声微弱的哀嚎。 暮白捏紧的拳头松了松，大步走去将尸骸掰开，看到了被守护在最底下的一只红狼，尚还残余气息。 江晚絮呼吸一滞，瞬间止住了抽噎。 “狼妹，是你吗？” 红狼是狼王的幺女，亦是江晚絮自幼一起的玩伴。 别后重逢，相隔数百年，竟是如今一副凄惨局面！ 第6章 生死由我不由天 “嗷呜……”红狼弱声嚎叫着，用最后一丝力量跟江晚絮建立了神识，“狼族如今的下场，父亲早就预料到了……他说一切都是天命，怨不得任何人，尤其是你……” 江晚絮的眼泪似断线的珠子般掉落：“不……都怪我，是我害了狼爹，是我害了大家……该死的人应当是我，是我啊……” 若不是荼瑶视她为眼中钉，亦不会掀起这般风浪来让裴堇召大下杀手。 若不是她占了神官长夫人的名分，裴堇召也不会将对自己的恨意转移到狼群之上。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你切莫自责，因为我们都不怪你……你是那样的好，是从我们狼窝中养大的凤凰，身上有我们狼族的正直血性……”红狼将爪子放在江晚絮手心中，似在画着什么上古符咒，“那妖女擅闯枯冥林禁地，欲夺我腹中狼胎……如今我内丹已损再无一线生机，只愿你能看在往日情分上，护我幼狼血脉平安降世……” 红狼说着，江晚絮的掌心已经显出了一个红蓝光交错的灵球如心脏般起伏搏动。 一旁的暮白见到那灵球，瞳眸中闪过一抹诧色，正要开口却见灵球已经隐入了江晚絮的体内，再无一丝踪影。 他顿了顿，收敛了声色，眼底的震惊已化为淡然。 暮白的反应，江晚絮浑然不知，她紧紧握住红狼的手，早已泣不成声：“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小狼崽好好活下来……” 红狼看着她，嘴角微微裂开一抹苦涩而又释然的笑意，眼底的光彻底泯灭。 “狼妹，狼妹……”明显感到红狼的气息消散，江晚絮的情绪再次崩溃。 腹部传来的异样感连带她气血翻涌，她眼前一黑，彻底不省人事…… 一阵喧闹的噪杂声将江晚絮吵醒，她费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了凰乐宫，侧殿外传来凤王凰后的声音。 这次事情，倒是让一百年都难得见一面的父亲母亲前来探望吗？ 江晚絮心底的苦涩，因着狼群之死而变得木然空洞。 “醒了？羽医说你怀了身孕，把这落子汤饮了。”裴堇召的声音，让江晚絮意识到床边还坐了人。 她想起红狼最后给到自己的嘱托，下意识地抚过平坦的腹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