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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后又问，“可是远瞩不给你？”

桑小玖摇头，“公子赏赐许多，是桑小玖自己的缘故。幼时家贫，常用帛带束发，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周王后轻叹一声，自髻上拔下了一支凤钗，亲手插进了桑小玖髻上，温柔端详，“你瞧瞧，多称你。”

可桑小玖心想，凤钗是什么人才能用的，不管是什么人能用的，到底不是她这样的人能用的。

但周王后的好意，她不好不识抬举，便也没有推拒。

周王后微微颔首，言语之间竟几分暗示，“远瞩至今不知女子的好处，孤初时往兰台送过几回美人，他碰都不碰一下，全赏赐给底下将军们了。”

“后来孤又趁他宫宴醉酒，留他在这万福宫里......虽不光明，但那也是世家大族的贵女，险些被他动了刀刃。”

“贵女原该嫁的也是高门望族，被人衣衫不整地架了出去，羞愤之下就悬梁自尽了。孤也只能重金安抚，又以县主之礼厚葬了，这才算交代过去。”

“你说人命到底值不值钱，命好，就能嫁进兰台，命不好，花一样的年纪说没就没了。”

人命不值钱，桑小玖一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就连世家贵女亦是如此。

周王后说着便怅然叹气，“孤十分忧愁，难得远瞩待你不同，你可留在他身边。”

旁人都以为兰台公子待她不同，她们又怎会知道这“不同”到底是怎样的“不同”？

她明白自己的分量，因而只是低眉顺眼地应了。

她应了，周王后便总算舒了一口气，抬眼灼灼望她，问道，“你可侍奉过远瞩了？”

桑小玖如实道，“每日都在侍奉。”

周王后闻言十分欣慰，拉着她的手笑，“那日你穿着与远瞩一样的袍服，孤心里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明白了什么，桑小玖并不十分清楚。

周王后又悄声道，“远瞩性子孤傲，从来不会哄人。如今知道惹你生了气，自己没了法子，便要孤出面。”

“孤是第一回听他与孤提这样的事，桑小玖，是因了你。”

“若不是过于看重，他不会向孤开口。”

桑小玖笑笑，她真羡慕贺瑄兄妹有周王后这样的好母亲。

旁人都有母亲，单她没有。

正兀自出神，恍然又听周王后问起，“竟没有一点动静？”

桑小玖懵懂望去，不知该有什么动静。

第115章你不知道叫孤“母亲”意味着什么

周王后一笑，“孩子呀！”

她怎么会有贺瑄的孩子，她是连被碰一下都不愿的，何况那人总是罚她。

桑小玖垂下眸子，平静回道，“没有。”

周王后一顿，倒也没有别的情绪，只是轻轻将她垂下的一缕乌发拂至耳后，温蔼道，“听说你受过很重的伤，好好养着。将来有了孩子，也就名正言顺了。”

桑小玖心想，她不会有贺瑄的孩子。

她要干干净净地回魏国，来时一个人来，走时亦是一个人走。

“你怎么不说话？”

桑小玖乖顺垂眉，“娘娘说的是。”

周王后轻轻拍着她的手，“你这孩子，孤甚是喜欢，不必担心远瞩欺你，一切都有孤为你做主。”

“有了孩子，先做夫人，将来远瞩登了大位，你亦是大有作为。”

桑小玖不清楚周王后的“大有作为”指的究竟是什么，但她说的“先做夫人”，便是先做兰台夫人。

她心中一跳，数日前贺瑄还说什么“你不走，我娶你”这样的鬼话，而今看来，竟是连周王后都默许了吗？

她这样的出身，怎么可能做兰台夫人。

周王后见她若有所思，莞尔一笑，“孤的意思，你可明白？”

桑小玖低声，“娘娘抬爱，但桑小玖生于微末，粗俗鄙陋，不配做夫人。”

周王后笑着摇头，“都争着抢着要去兰台，你竟不要。”

桑小玖鼻尖一酸，周王后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周王后与许蘩是贺瑄的母亲与姊妹，她们只看得见贺瑄的好，她们不知道在贺瑄手底下求存是一件多难的事。

“是桑小玖鄙陋，公子亦是不喜。”

周王后笑叹，“你是魏国郡主，怎会鄙陋？孤看远瞩待你十分不同。”

桑小玖几不可闻地叹，“桑小玖只是公子的奴仆，不算郡主。”

贺瑄并未真正承认过她。

就连她的玺绂都是尚未在手里焐热，便被那人收走了。

周王后道，“你呀，你真是个傻孩子。”

桑小玖不觉得自己傻，她看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贺瑄不是良人，他不值得托付，桑小玖比谁都看得明白。

“他碰过了你，便不会再去碰旁人了。这是孤的孩子，孤懂他。”

大概是罢，桑小玖不知道。

见桑小玖不怎么说话，周王后又道，“你看起来并不欢喜。”

是了，她心里愁肠百结，实在欢喜不起来。

周王后并无愠色，与她说起话来似是一个和蔼的母亲，“因何不欢喜，与孤说说，也许孤能帮你呢。”

“娘娘。”桑小玖低喃，“桑小玖是魏人，终究是要回魏国。”

周王后手上一僵，怔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不想留在燕国？”

桑小玖微微摇头，“桑小玖想回家。”

她最初也无心定要贺瑄死在权力场，便如最初，他没有要她死，她也不愿要他死。

只要他不做君王，他可以不必死。

良原君是仁君，他必不会杀贺瑄。

她始终在寻找一个两全之策，既不辜负沈宴初，又能保全自己。

不，她在寻找的是个万全之策。

最好还能保贺瑄不死。

一个说要娶她的人，是唯一一个坚定要她的人。

她这么多年，不就一直想要一个坚定要她的人吗？

如今果真有这样的人。

选择过她的人，她不该要他死。

她心里那两个人又蹦了出来，一个人说，“公子已告诫过你，永远不要卷进权力场。你瞧那历朝历代，哪个卷进权力场的女细作有什么好下场的，从来没有。桑小玖，如今回头还来得及。”

另一个人竟也难得地达成了一致，“桑小玖，权力的争夺终究是男人的事，你要听公子的。”

第一个人应声附和，“你不嫁他，也不要做他的敌人。”

桑小玖想清楚了，便抬眉问周王后，“娘娘......娘娘能帮桑小玖吗？”

周王后静默良久，紧握她的手，“孤原是想着，有朝一日听你叫孤一声‘母亲’呢。”

她的话令桑小玖心酸莫名，“桑小玖没有这样的福气。”

周王后似是有些失神，“桑小玖，你还太年轻了，你不知道叫孤‘母亲’意味着什么。”

是了，桑小玖并不知道叫周王后“母亲”会意味着什么。

大抵是做公子姬妾罢。

可姬妾也能叫王后“母亲”吗？

贺瑄没有姬妾，因而她也没有机会听过他的姬妾该如何称呼他的母亲。

“孤喜欢你什么都不图，可什么都不图却并不是好事。”她说着话兀自一叹，“桑小玖，不是孤不帮你，是远瞩不会放你。”

你看，所有问题的症结只在于贺瑄一人。

桑小玖含泪望她，“娘娘的话，公子也不肯听吗？”

周王后微微颔首，“旁的话也许听，但这件事他有自己的主张。他认定了你，就不会放手了。”

桑小玖的心顿然宕到了谷底，忍不住潸然泪下，哽咽道，“娘娘，我想回家。”

周王后叹息，“好孩子，你只管养好身子，远瞩会待你好，会的。”

正说着话，贺瑄已经回来了，望着桑小玖髻上的凤钗唇角含笑，“母亲，不早了。”

桑小玖忙抹了泪。

周王后点点头，“回罢。”

桑小玖抬眸望着周王后，迟迟不肯起身。她想等周王后劝说贺瑄几句，即便无用，那也要劝上几句，才好叫她真正地死心。

那人温和地催她，“桑小玖，回家罢。”

桑小玖无法，伏地肃拜了周王后，旋即起了身，跟着贺瑄往殿外走去。

这青天白日的，殿内依然列烛辉煌，宽宽长长的绣花绒毯向外直铺九丈高阶，宫人婢子垂头拱袖跪在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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