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见雪程令雪(沉月见雪程令雪)完结版小说-沉月见雪程令雪小说全文阅读
说完程令雪又生忐忑。 万一这位贵公子真的不酬谢,她昨夜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在亭松和车内公子表态前,程令雪续上自己的话,她现编道:“我是去救孩子,没理由要谢礼。只是我本该在昨日赶到泠州城与马队汇合,眼下误了时辰,估计他们也不会要我了……要可以的话,我想讨份生计。”一口气说这么多假话,她故作淡然的眉间透出些青涩。 亭松看出她拘谨,温声接话:“不知小公子想要一份什么样的生计?” 程令雪道:“我除了这一身武功,也不会别的,大概,只能继续当护卫。” 亭松不好直接决定,便隔着车帘轻询车内的青年:“公子?” 马车内。 博山炉烟雾缭绕,姬月恒端坐车内,长指一下下轻点手中玉箫。 他许久不曾回应,马车外,程令雪摩挲着剑柄越发后悔。 昨夜她该待他温柔一些的。 正悔着,窗帘掀开一角。 冷白修长的手伸了出来,那手似会说话,慢悠悠地轻叩窗柩。 一下,两下…… 程令雪忆起昨夜那一幕。 脑后如有冷风吹过,阴森森的。 她胡思乱想时,车内传出青年清越好听的声音:“为何救那孩子?” 程令雪望着那慵懒垂下的手,瘦白的手背青筋若隐若现—— 这是一个病弱之人的手。 她想起昨夜他沉静的凝视,猜测他约莫是多病又多疑的人。 要说她见不得人间疾苦么? 那也太假了。 想了想,她低道:“我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因幼时是被人牙子拐走才颠沛流离,因而想救小姑娘——” 她说到半,那手倏而一抬。 车内的公子猛然抬手,似要掀开帘子,又徐徐落了下去。 被他突兀的动作打断,程令雪也忘了继续往下说,安静等他表态。 3 003 ◎观音像一旦溅上了血◎ 那只手又散漫地垂下。 车内再一次传出贵公子淡淡的声音:“亭松,就叫竹雪。” 亭松诧异,看了一眼程令雪,又转向马车的方向,赞道:“清冷如雪,傲然如竹,‘竹雪’此名选得实在是妙!” 程令雪听得一头雾水。 这病弱公子不仅性子飘忽,说话更是让人听得云里雾里。 见她困惑,亭松忙将姬月恒的一句话润色一番:“小公子侠肝义胆,属实难得。公子正好缺一个贴身护卫,若不介意,往后你便同我一道随护公子左右,月俸二十两银,除去这份生计,公子还另备了酬金聊表谢意。而公子风雅,每位护卫都会另赐一名,贴身护卫则以草木取名,我是‘亭松’,小公子则是‘竹雪’……” 后面的话程令雪根本没心思听。 她满心只有三个字。 二十两。 二十两,还是每月。 她与师姐一年都攒不下几两银,二十两简直是天降巨富! 她试探着问公子究竟是哪家的公子,亭松只说往后自会知晓。 能混入他身边已是意外之喜,程令雪也不好过问太多。她本还以为他不会答应,没想到一下成了贴身护卫。 亭松倒清楚缘由。 公子会心软,是因少年适才自称幼时曾被人牙子拐走。 这似乎是公子心结。 . 春雨初停,清风沁人心脾。 曦光下,平日贵不可及的朱栏曲槛、亭台楼阁添了亲切。 整座别院正当苏醒。 侍婢们端着盥洗茶水、朝食、熏好香的衣袍路过抄手回廊,经过程令雪身边时偶尔驻足,朝俊秀“少年”一笑。 “竹雪真是勤快。亭松大哥都说了让你先适应几日,不必值守。” 程令雪后退一步给她们让路。 这些话勾出她心中忧愁,本以为成了贴身护卫便好接近。谁知公子一直不曾起用她,亭松说让她先熟悉,二十多日了,却连公子面都没再见着。 正愁着,亭松从园中走出。 素来温厚的人今日竟是很冷峻。 片刻后,程令雪与一众护卫及侍婢立在廊前时,她知晓了原因。 公子身边有一个护卫是细作。 便是这细作之前调虎离山,要借山贼之手行刺公子,今晨再一次时试图行刺时,被亭松一剑毙命。 眼下人躺在地上,目眦欲裂,唇色乌紫,想来亭松还给他用了毒。 程令雪倒是见惯了,可她身后一个胆小的侍婢却吓得牙齿打颤。她往一侧挪了挪,挡住小姑娘视线。 她一动弹,几乎同时,对面亭子的竹帘后露出只纤尘不染的手。 那手一抬,竹帘如画卷展开。 起先露出温润的下颚线,轻抿着没有情绪的唇,半垂的鸦睫。 最后是一双昳丽桃花眼。 程令雪目光稍滞。 那夜到底昏暗,此刻明亮日光照得青年无一处不贵气,病气都有了骄矜的意味,如神龛中易碎的瓷观音。 短短一眼,她给他印了个戳。 碰不得,更赔不起。 仿佛有所察觉,碰不得更赔不起的贵公子抬眸,不错眼地凝着她。 程令雪倏然一怔。 她仿若回到山寨中,四周静得诡异,病弱公子坐在尸山血海的边沿,白袍染血,平静得不似活人。 观音像一旦溅上了血,就会比凶神恶煞的罗刹还令她细思极恐。 程令雪蹦出离谱的念头:公子身带邪气,才让山贼疯掉。 下一瞬,帘子落了下来。 病弱公子再度隐于帘后,她对他的印象归于“文弱安静”。 “咳咳——” 亭松板起脸咳了两声,随后长剑挑开了细作的衣裳,他虽克制着只挑开半边肩头,可足够众人分辨。 “这……” 周遭顿时讶声一片。 饶是平素没什么表情的程令雪,看清眼前一切,眉头亦是讶然抬起。 细作竟是女扮男装! 遇上同行,还是个下场凄惨的同行,程令雪眼皮不安一跳。 众人正各怀心思时,亭松说话了,短短一句,让她心头更是一紧—— “此人下场诸位已亲眼目睹,还是那句话,公子喜静,不喜被骗, “望尔等谨记,好自为之!” 不喜被骗…… 是夜,程令雪抚着心口蛊痕,翻来覆去许久才睡着。脑中如有一块巨石,压着她意识不断下坠,下坠…… 朦胧之时,隐见房门半开。 一个玉冠束发、锦袍加身的端方身影转着轮椅入室。那叫不出名、闻着便知道很贵的熏香沁入鼻间。 她的颈侧,贴上一把剑。 修长的手执剑,剑尖自颈侧游走,落在衣襟交错处。青年坐在榻边,挑开她衣襟的动作无情而疏离。 裹胸布和鸦青衣衫委地。 那沉静目光似一尾冰凉银蛇,寸寸游走在她赤'裸的身体上。 最后定在起伏上的一点蛊印。 …… 天色半明未明。 残存的月光暧昧地和着破晓曦光,照到程令雪一轮弦月似的锁骨上。 微风自窗隙拂入。 似有一双微凉的手,从半开的襟口抚入,轻拂心口,漠然挑弄。 程令雪拢紧衣襟,要忘掉梦中用长剑挑开她衣襟的那只手。 她竟然梦见公子来了! 他看完她的蛊印,开了口,唇畔溢出的却是亭松的声音。 “公子最讨厌被人骗!” 只见那端坐轮椅中的贵公子长睫一抬,随后竟乍然化成一只似是蛊虫的大虫子,将她吞入腹中! 程令雪不是被他吓醒的。 是虫子被丑醒的。 梦这东西,就像蘸着白水的毛笔,虽无墨色,也会在她情绪上留下湿漉漉的水痕。便是晒干,也有细微褶皱。 她越想越觉可怕。 握剑沉凝许久,直到远处闹市传来叫卖声,程令雪寻了亭松告假,称寻亲的事情有了着落要出门一趟。 她来到泠州城外一处山上。 晨雾弥漫,破旧的草屋上有炊烟升起,程令雪目光一暖。 她抬手叩门。 一个身量细瘦、面上带疤的汉子开了门,凶神恶煞道:“你谁啊?!” 程令雪:“我找江皊。” 汉子凌厉地扫视她,粗声粗气道:“不认识!你小子找错地方了吧!” “哦,那我走了。” 她漠然转身要走,腕子被攥住了,汉子浓眉微蹙,凌厉眼眸盈满委屈,口中发出嗔怨的少女声音。 “死鬼!让你走你就走啊!” 说罢亲昵挽住地程令雪胳膊,她头皮发麻,面无表情地扒开那手。 “师姐,别这样。” 顶着陌生大汉的面孔挽她手。 怪变态的。 “就你这怕生的毛病,要怎么博取那公子信任啊!”江皊利落地卸了伪装,露出秀美面庞,“回来有什么事呢?” 程令雪开门见山。 “公子身边查出了女扮男装的细作,他讨厌被骗,我得伪装得真一些。” 江皊了然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