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长京小说完结篇(李暮夕方霓)章节前文+全篇阅读(雪满长京)最近更新
计划赶不上变化, 因为课业问题,方霓提早踏上了回京的列车。
北京还是天寒地冻的天气,室外温度还在零下。 回到钓鱼台方霓就一头扎进了屋子, 暖气熏得她出了一身汗。 “回来了。”她给谈稷发消息。 半小时后,他回了她:[在俱乐部。] 附上地址。 方霓:[我去找你?] [来。] 方霓:[你怎么像皇帝一样?] [撇嘴][撇嘴] 京城俱乐部某包间。 谈稷低头滑动着消息,淡淡牵了下唇角。 席间都是自己人,他的西装扔一边, 很随意地靠在沙发里, 嘴里咬一根烟。 头顶悬吊的洞灯有些晃眼, 如此死亡角度的顶光打在他脸上,仍是说不出的英气逼人。真是很难得看到他这样自在地微笑, 却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桌上几人聊得热火朝天,几杯酒下肚也没了平日的整肃。 往日人模狗样的, 这会儿原形毕露了, 时不时发出清朗畅怀的笑声, 牌甩了一桌。 两个服务生跪在地上帮忙端酒,谷平雪弯腰从其中一人手里接过,弯腰要给他倒:“看什么呢, 这么入神?” 谈稷先她一步扣住杯口,头也没抬道:“不了,一会儿要开车。” 知道他是敷衍, 他哪儿需要自己开车? 可谁敢驳他面子? 她淡雅笑笑, 很知趣地坐回了一边。 过一会儿他将手机扔一旁, 拧了瓶水仰头来喝。余光里, 喉结微微滚动,真是说不出的性感。 想找话题跟他聊,可他始终不冷不热, 有一搭没一搭。 过一会儿,谷平雪起身笑道:“我出去抽根烟。” 门在面前合上,一刘姓公子没忍住,嗤笑出声来。 有生人不明就里:“怎么说也是个美女,谈公子这么不给面子?” 其余人都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他,却也不说个理由。 半晌才有人扔张牌到桌上,淡声解释一句:“阿稷不喜欢整的。” “她整的啊?看不出啊,挺自然的。” “脸就是微调的吧,胸是填的,腰里拆了四根肋骨。你说可不可怕?”这人侧过脸,意味不明地一挑眉。 听出他不经意的贬损,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谷平雪,此人笑着打了个圆场缓和气氛:“其实整不整也是个人自由,谁都有追求美的权利。” 只要不是自己女朋友就好——不忘在心里加一句。 但也了然了几分。 看着优雅,哪个正经女人大半夜的往他们男人堆里扎? 本来好好一个发小的局,来了她这不速之客? 说话都不大方便。 “阿稷女朋友可漂亮了。” 又有人从牌面里抬眸,却是陈兴贤,伸手甩张小王,笑着叩叩桌面催对面人。 对面的魏书白直皱眉:“别急,让我想一会儿。” “出个牌还要想?你认输得咧。” 有人接起刚才的话题:“阿稷有女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能让你知道?谁跟你一样天天招摇过市?”这人鄙夷一声,接陈兴贤的牌,“上次去小汤山,他带来过,别说,模样是挺不赖。好像还是个学生吧?” “学生?”嗤之以鼻的口吻,“越混越回去了。” “真有那么漂亮?跟程冬卉比呢?” “程冬卉是真漂亮啊。” “阿稷跟程冬卉谈过吗?我怎么记得他睬都不睬那小娘们的……” “比程冬卉漂亮。”陈兴贤插一嘴说。 有人说不信,陈兴贤不咸不淡地瞥他:“那让阿稷带来给你们看。” “就是,谈公子身边围着的什么时候一般过?”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调侃,谈稷跟没听见似的,仍自若地发着消息,眼皮都没抬一下。 过一会儿却在几人诧异的目光里站起来。 “我去接个人。”丢下这句,他提了自己的外套起身。 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 “什么大领导要劳烦您亲自去接?”看好戏的语气。 谈稷懒得搭理,已经拧门出去。 屋子里哄笑声一片。 - 方霓找不到路,这地方的建筑都差不多,她绕进个胡同差点出不来了,一直给他发消息。 后来谈稷实在受不了她那蠢样儿,电话里喊:“给我待原地别动!” 谈稷到的时候,她还真乖乖坐在一四合院门口的台阶上等着,手里捡着不知打哪儿来的树枝画着圈圈,白皙的小脸被夜风冻得红彤彤的,霎是可爱。 她还没发现他呢,摇头晃脑不知在涂鸦什么。 他踩着石板路径直走到了她面前。 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看到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亮得能照出自己模糊的影子。 方霓缓慢抬头,自毫无褶皱的西裤往上望,面前男人正好弯下腰来看她,单手插兜,一派的斯文和气。 “让你待原地你就真坐当风口吹风哪?” 他说他服了。 她总算醒过神来,丢了树枝扑进他怀里,被他单手紧紧环住。 他鼻息间有酒气,很有侵略性地喷在她脖颈间,纠缠着她,又痒又麻。 这人的吻也是毫无道理,没有任何征兆,就那么铺天盖地如暴风雨般压下来,碾着她的唇。 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理解,像走钢丝,心率在翻腾起跃间一次次失衡。 方霓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被他弄得要喘不过气,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可怜声音,小手拼命捶他肩上,他才松开了那只牢牢扣在她后脑勺上的手,意犹未尽地盯着她。 从来没有男人能一个眼神就叫她脸红,他这人独一份儿。 她分外乖巧地跟在他身后时这么想。 “人多吗?”进了大厅,她跟紧几步扯tຊ扯他衣袖。 他扭头盯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故意不说,让她自个儿猜。 方霓皱皱鼻子加快步子,结果没防备他忽然停下,一头扎进他背肌里。 屋子里热,他就穿件衬衣,紧绷而炙热的肌理透过衣料直熨到她脸上,没等他开口,她先红了脸。 “对不起。” 谈稷挽着西装就那么站那边,看白痴似的看她一眼。 之后他也没说她什么,她脸还是热热的。 厚重的包厢门推开时,里面七八人都不约而同朝门口望来,方霓有点儿紧张,下意识往他身后缩了缩。 一双温热的大手牵住她,有力地将她拽了出来:“方霓,我女朋友。” 除了一早就见过的陈兴贤和魏书白客气地朝她点头,其余人也都挺和气地打招呼,但没太关注她。 方霓挨着谈稷坐,下意识紧紧靠着她。 落旁人眼里就是小鸟依人得很。 他们打牌归打牌,聊天的话题看似轻松多少还是掺杂一些时政时事,可能随口的一句就带过一些行业内幕和风向,方霓半知半解,却也不敢深究。 “能喝点儿吗?”坐她东边的谷平雪冲她温柔一笑,开了手边的一瓶罗曼尼康帝。 方霓不善拒绝,且尚且来不及拒绝酒杯里已经被她倒满了。 她只好浅抿一口。 谷平雪又挨个给他们倒酒,一圈儿下来,每个人杯子里都满了,除了谈稷。 她正诧异,就看到谷平雪低头跟他说了什么,唇边有笑意,似乎跟他很熟稔的样子。 方霓怔了一下,谷平雪已经坐了回去。 屋子里的人仍各自聊着,似乎和刚才并无什么区别。 方霓却觉得这些声音都有些远,这酒度数不高,她却觉得自己有点晕了。 她站起来,谈稷抬头。 “我出去透口气。”她勉强跟他笑笑,推门出去了。 门在面前合上,过道里的大理石如镜面般光亮,倒映出她狼狈的样子。 方霓靠着墙壁静默了会儿,思绪乱糟糟的。 不知怎么就想起不久前在小汤山那次,他跟人提起春晚的主设计师是谁、对方说是谷平雪的时候,他就那么很淡地询问一句,是否还能再捎带上一个人,就跟着去见见世面。 那一刻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她本身就是晚辈,毫无建设、还在校甚至连初出茅庐都算不上的晚辈。 可此刻再见,面对面对上谷平雪的时候,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羞耻和难堪。 “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谈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方霓没抬头:“我说了,出来透口气。” 谈稷是何许人也? 何况她一点儿情绪都明显地表现在脸上,就差拿个大喇叭满北京城吆喝她不高兴了。 他就那么看了她半晌,噗嗤一笑:“这又是闹哪出?我哪儿惹着您了?” 方霓说:“没有。” 谈稷:“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说谎时连人都不敢看?” 她应激地一抬头,恰好撞入他饶有深意的眼底,觉得被戏耍的她怒气更上一层,更快幅度更大地扭开了头。 “好了好了,别气了。”他过来揽住她的肩,安抚了几句。 方霓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得很,八竿子没有的事儿。 其实她也知道他和谷平雪没什么,她的不爽更多来源于对方在专业领域上对她的压制。 愤怒其实是对自己无力的一种宣泄,偏偏面子让她不好开口。 - 开春后的北京其实和混沌冬日没什么区别,一早起来,视野里蒙蒙的雾霾天,五米外不辨人畜。 政府大力减排起了效果,但这两天又有反复,像是一场永远不得根治的慢性病。 这种日子,出门遇到事故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犹豫了很久给他发消息:[我把你车擦了。] 距离上次那事儿也就过去一礼拜。 所以,他给的回复是:[存心报复呢?] 方霓:[不是,不是故意的。] 谈稷:[照片发来看看] 谈稷:[严重就把你卖了。] 知道他涮她呢,她回了他两个鬼脸的表情包,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一些。 正好她这日没什么事,做了小点心带去他公司那边。 得知谈稷不在办公室,在顶楼的茶餐区,她改道去了顶楼。 迎面撞上携着文件出来的陈泰,她拎着小蛋糕跟他笑笑:“陈秘书,中午好。” 陈泰的表情却怔了一下,下意识回头朝门内望去。 方霓不明就里,循着望了过去,目光就这么停住了。 谈稷靠在藤椅里休息,谷平雪弯腰将西装盖他身上,伏低了跟他说了句什么,唇边含着一绺笑。他听到一半抬眸看了她一眼,笑笑,不知道说了什么,转头去看落地窗外。 隔着玻璃门能瞧得清清楚楚,偏偏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她只能从两人的表情中隐约猜测他们在说什么愉悦的事情。说到底,那才是门当户对一个层面上的人,有共同话题……那一刻,那一扇玻璃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她滑稽的模样。 陈泰暗道不好,忙道:“谷小姐只是过来谈个项目,我……” “谢谢你,陈秘书。”方霓将手里的小蛋糕给他,“你吃了吧,如果不嫌弃的话。” 没等他说话她就走了。 不能说冷脸吧,或许用落荒而逃更恰当。 陈泰一个头两个大,顿觉拎了个烫手山芋,见转角已经没有小姑娘的身影,遂叹口气,去推玻璃门。 谈稷的目光落他手里:“人呢?” “走了。”陈泰过去,将小蛋糕放他手边。 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像陈述工作,却莫名含着一丝无奈。 谈稷顺了手机起身,去外面给她拨电话。 得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谈稷多么敏慧的人,两人不用交流,在她拉黑他的没多久,他给她发了消息:[你不想出人头地吗?她在这行还是很有知名度和地位的,也有实绩。你拜她为师,以后的路好走得多。] 既解释了这个时间见她的理由,又不落身份。 方霓却更加来气,心想他还不如不解释。 她生气的理由是他居然要她拜谷平雪为师。 尽管心里清楚他不知道她和谷平雪的龃龉,可就是气,比刚才看到谷平雪给他披外套还要气。 [我讨厌她!] 谈稷不喜欢在消息里作无谓的争吵:[先把我号码放出来。] [你人在哪儿?] 她有时候最生气的是明明她真的很气,可在他看来就是小孩子闹脾气。 于是她把他微信也拉黑了,眼不见为净。 另一边。 [您的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红色的感叹号格外醒目。 他都笑了,不知是被气到的还是觉得荒诞。 周秘书小心地捧着个包包进来,放他办公桌上:“陈秘书叫人送来的……” 谈稷看都没看,抄起就扔进了垃圾桶。 周秘书目瞪口呆。 他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夹了根烟,余光里瞥到那只孤零零躺在垃圾桶里的银色Birkin,忍不住哂笑一声,忽然觉得自己有病。 跟只包置什么气? - 其实方霓刚刚拉黑他就后悔了。 犹豫再三,又悄悄将他的微信放了出来,却也实在拉不下脸来求和。 她回了宿舍住。 于甜甜和另外两个舍友看到她都愣了一下,一人问:“霓霓,你……” 方霓不好细说,只说自己最近会住在宿舍里。 三人也不好说什么了。 她在校外有男朋友的事三人都知道,这情况,说不定就是吵架了。 因为即将毕业,一人已经保研,剩下的两人还在外面实习,所以平日也不回来住,到了晚上基本是方霓一个人住。 宿舍里有暖气,倒算不上冷,可到了晚上狭窄的宿舍里黑漆漆的,像一截密闭的铁皮车厢。 她缩在被子里只觉得窒息和难过。 拿出手机,谈稷也没有给她发消息。 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小姨恨铁不成钢的话:“那些男人,还不都是看你长得好看吗,都是玩弄你,有几个真心的?你看看你妈妈,落得了一个什么下场?!” 别说小姨,她自己此刻都看不起自己,缺爱、容易感动,人家稍微对她好一点就难以抗拒。 晚饭去食堂回来时,推门前还听到了三个舍友在闲聊。 宿舍隔音差,她清晰入耳: “她怎么回宿舍住了啊?之前不都住外面的吗?”董燕好奇开口。 施清澜涂护手霜的手一顿,不屑:“还能怎么着?被人甩了呗,你们看她那脸色。那种公子哥儿,玩过的tຊ女人多了去了,真以为会跟你认真?这种关系我见得多了,一开始就不对等,怎么可能会有真感情?” “那倒也不那么绝对吧,她那么漂亮。”董燕感慨,“我要长这样,我也一礼拜换个男朋友。” 施清澜嗤笑:“你以为她多干净?外表清纯罢了,以前刚入校就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乱搞男女关系,那些男的啊,个个跟苍蝇见了蜜糖似的围着他,私底下不知道有多乱。” “好了,你别说得这么难听啊,人家的私事。”于甜甜劝阻道。 三人你来我往,有恶意的,也有为她说话的……但无疑都不是她的朋友。 那种生疏和隔阂,从她一开始就很少住宿舍就决定了。 不过,这种关系确实也没必要修复什么。 夜里的宿舍区很安静,后半夜却下起了雨,摇落一地残枝败叶。 雨停后,月光映照着门前的一处低洼地,凄凄惨惨戚戚。 被子沉沉地压在身上,方霓辗转夜半还是睡不着。 胸口的地方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像梗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