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墨,萧珩(杏林春深H)TXT无套路在线+无广告结局
张秀才那带着哭腔的嘶喊,如同投入深潭的最后一块巨石,砸碎了沈清墨强撑的最后一点心力。红区里那无法挽回的死亡,脖颈和脚踝处伤口持续不断的灼痛和低烧,以及连日来透支到极限的精神和肉体……所有积压的疲惫、无力、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摇摇欲坠的堤坝。 眼前篝火跳跃的光芒猛地扭曲、旋转,化作一片刺目的白光。耳畔张秀才的哭喊、营区深处的哀鸣、篝火的噼啪声……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被拉远、扭曲,变成了无意义的嗡鸣。 “沈姑娘?!” 刘家娘子和陈大的惊呼声仿佛隔着厚重的水幕传来。 沈清墨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黑暗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吞噬了所有知觉。支撑着她挺直脊背的力量消失了,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栽倒! 没有预想中冰冷泥地的撞击。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她似乎撞进了一个带着冷冽松柏气息的、坚实而温暖的怀抱里。那怀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紧接着,便是彻底的、无边的黑暗。 …… 痛。 冷。 灼烧。 沈清墨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冰火交织的炼狱中沉浮挣扎。 她感觉自己被架在熊熊烈焰之上炙烤,每一寸皮肤都在发出焦灼的哀鸣,喉咙干裂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滚烫的铁锈味和浓重的血腥气。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咆哮,撞击着太阳穴,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下一秒,又仿佛被投入了万丈冰窟!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狠狠扎进骨髓深处!剧烈的寒战让她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牙齿咯咯作响,仿佛要将牙床都震碎!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更深的寒意。 冰与火的酷刑在身体里疯狂交替、撕扯!意识时而清晰到能感受到每一根神经末梢传来的极致痛苦,时而又模糊混沌,沉沦在光怪陆离的噩梦碎片中:侯府柴房里腐朽的霉味和刺鼻的血腥气…… 驿站风雨中,匕首灼烧皮肉发出的“滋啦”声和男子压抑的嘶吼…… 营区深处,老者脖颈上紫黑色的肿块和咳出的黑色血块…… 小桃惊恐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小姐!别丢下我!” 还有……一张模糊的、轮廓深刻却异常苍白的脸,一双深邃如寒潭、此刻却盛满了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惊骇和……痛楚的眼睛……“冷……好冷……”无意识的呻吟从她干裂的唇间溢出,破碎而微弱。 “热……好热……”下一秒,她又开始无意识地撕扯着身上厚重的覆盖物,仿佛要将那灼烧灵魂的火焰剥离。 “水……水……”嘶哑的呓语断断续续。 …… “小姐!小姐您醒醒!喝点水啊!”小桃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充满了无助和恐惧。冰凉湿润的布巾轻轻擦拭着她滚烫的额头和脖颈,带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清凉,却瞬间被汹涌的高热吞噬。 “小桃姑娘,让开!”一个低沉压抑、带着雷霆震怒的声音陡然响起,如同冰层炸裂!瞬间盖过了小桃的啜泣。 是萧珩! 沈清墨在混沌的剧痛中,意识似乎被这声音强行拽回了一丝清明。她感觉到一只冰凉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紧紧握住了她因高热而滚烫、又在寒战中冰冷颤抖的手腕。那触感如同寒玉,带着一种奇异的、试图镇压她体内翻腾冰火的穿透力。 紧接着,一股极其辛辣苦涩的液体被强硬地灌入口中!液体冰冷刺骨,入口却如同烧红的烙铁,顺着干涸的食道一路灼烧下去!巨大的刺激让她剧烈地呛咳起来,身体痛苦地蜷缩! “呃……咳咳咳……” “咽下去!”萧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近在咫尺,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不容置疑的狠厉,“沈清墨!给我咽下去!” 那声音里的命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如同鞭子抽打在沈清墨混沌的意识上。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呛咳的痛苦,她艰难地、一点点地吞咽着那冰火交织的苦药。 药力似乎极其霸道。腹中如同燃起了一团冰焰,剧烈的绞痛瞬间席卷全身!让她再次蜷缩起来,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痛哼。 “主人!这‘雪魄丹’药性太烈!沈姑娘她……”阿福焦急的声音带着颤抖。 “闭嘴!”萧珩低吼打断,声音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戾气,“去拿酒!最烈的烧酒!还有冷水!快!” “是……是!”阿福连滚爬爬地去了。 窝棚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沈清墨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小桃压抑的啜泣声,以及……萧珩那压抑到极致、如同困兽般的沉重呼吸。 沈清墨在剧痛和冰火的夹缝中,艰难地睁开一丝眼缝。视线模糊一片,只有跳跃的、被放大的油灯火苗在晃动。火光映照下,一张异常憔悴的脸庞近在咫尺。 是萧珩。 他褪去了所有温润如玉的伪装,褪去了沉稳深沉的假面。脸色苍白如纸,下巴上冒出了青黑色的胡茬,眼窝深陷,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那双向来深邃如寒潭、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此刻却被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恐惧、焦灼和……近乎疯狂的戾气所充斥!他死死地盯着她,握着她的手如同铁钳,冰冷而颤抖。 沈清墨从未见过这样的萧珩。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压抑在冰冷的山体之下,那汹涌的岩浆随时可能破壁而出,焚毁一切。 “沈清墨……”萧珩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力度,“你听着!你给我听着!你救过我!你这条命,欠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死!听见没有?!给我撑住!” 他俯下身,灼热的气息喷在沈清墨滚烫的耳廓上,那压抑的低吼如同最狠毒的诅咒,又如同最绝望的祈求: “你要是敢有事……我让这整个寒州城……给你陪葬!” 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誓言,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沈清墨混沌的意识深处!让她残存的意识猛地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压过了体内翻腾的灼热! 阿福端来了烈酒和冷水。萧珩毫不犹豫地抓起酒坛,将烈酒倒进冷水中混合。他扯过干净的布巾,浸透冰冷的酒水,然后—— 他抛开了所有的顾忌! 他亲自用那冰冷刺骨的酒水布巾,用力擦拭沈清墨滚烫的额头、脖颈、耳后、腋下、手心、脚心……动作粗暴而迅疾,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狠厉!冰冷的烈酒混合着冷水,刺激着沈清墨灼热的皮肤,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寒意,让她在昏迷中也发出痛苦的呜咽和挣扎。 “按住她!”萧珩对阿福低吼。 阿福连忙上前,按住沈清墨因痛苦而扭动的肩膀。 萧珩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仿佛化身为一台冷酷的机器,眼中只有眼前这具被瘟疫折磨的躯体和那不断攀升的、象征着死亡的高热。他一遍又一遍地更换着布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无视了沈清墨痛苦的呻吟,无视了她因挣扎而露出的、被枷锁磨得血肉模糊的脖颈伤口暴露在冰冷的酒水中带来的更剧烈的痛楚! “呃……”剧烈的刺激让沈清墨的身体如同濒死的鱼般猛地向上弹起!又被阿福死死按住。冰冷的酒水顺着她滚烫的皮肤滑落,浸湿了单薄的囚衣。那剧烈的、带着羞辱感的冰冷擦拭,与她体内灼烧的高热形成了极致的冲突,如同冰锥狠狠凿击着灵魂! 在极致的痛苦刺激下,沈清墨的意识反而被逼出了一丝更加诡异的清明。她模糊地“看”到萧珩那双近在咫尺的、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不再是商人精明的算计或上位者深沉的审视,而是一种近乎原始的、被逼到绝境的恐惧和……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深刻到令人心悸的痛楚。 为什么? 这个心思深沉、背景成谜的男人,为何会为她这个流放囚犯如此失态?甚至说出“让寒州陪葬”这种疯狂的话?仅仅是因为她救过他的命吗? 疑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濒死的意识中泛起微弱的涟漪,随即被更汹涌的痛苦淹没。 冰酒的物理降温似乎起了一点作用,那要将灵魂都焚毁的极致高热似乎被暂时压制下去一丝。但紧接着,更加猛烈的寒战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冷……好冷……”沈清墨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蜷缩成一团,牙齿咯咯作响,连带着萧珩握着她的手都感受到了那剧烈的颤抖。 萧珩的动作猛地顿住。他看着沈清墨瞬间变得青紫的嘴唇和蜷缩颤抖的身体,眼中那疯狂的戾气如同潮水般褪去,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无措的恐惧取代。他猛地丢掉手中冰冷的布巾,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扯过旁边那件厚实的狐裘披风——那件他曾披在小桃身上的、带着他体温的狐裘——用尽全力,将沈清墨冰冷颤抖的身体紧紧裹住!然后,不顾阿福惊愕的目光,他伸出双臂,隔着厚重的狐裘,将她死死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带着冷冽的松柏气息和他身上特有的、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力量。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怀中这具冰冷颤抖、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身体。他的下巴抵在她汗湿冰冷的额头上,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将她揉碎在自己的骨血里,隔绝开外面所有的寒冷和死亡。 “别怕……我在……别怕……”低沉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再是命令,不再是威胁,而是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破碎的温柔和慌乱,“撑住……清墨……撑住……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那一声低唤的“清墨”,如同羽毛拂过心尖,带着滚烫的温度,穿透了冰冷的寒战和混沌的意识。 沈清墨蜷缩在这陌生而滚烫的怀抱里,意识在极致的冰寒和高热的余烬中沉浮。那紧紧包裹的温暖,那低沉嘶哑的安抚,那一声带着颤抖的呼唤……如同一道微弱却坚韧的光,刺破了濒死的黑暗。 她冰冷颤抖的身体,似乎真的从那紧密的拥抱中汲取到了一丝微弱的暖意。那要将她灵魂都冻结的寒战,似乎……减弱了那么一丝丝? 她无意识地、极其微弱地,朝着那温暖的源头,蜷缩得更紧了一些。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一个破碎到几乎听不见的音节:“……冷……” 萧珩的身体猛地一僵!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渡给她。他低下头,下颌紧绷的线条抵着她冰冷的额发,深邃的眼眸紧闭,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深深的阴影,微微颤抖着。没有人看到他眼中瞬间涌上的、几乎要失控的水光。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窝棚外,是营区永不停歇的死亡哀鸣。窝棚内,油灯的火苗在墙壁上投下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一个高大挺拔,一个瘦弱单薄,在死亡的阴影下,勾勒出一幅绝望而凄美的剪影。 阿福默默地退到了窝棚门口,背对着里面,如同沉默的守卫。小桃蜷缩在角落,睁着蓄满泪水的大眼睛,看着自家小姐被那个气势可怕的男人紧紧抱在怀里,看着小姐那痛苦扭曲的眉头似乎在那怀抱中微微舒展了一点点。她小小的心脏被巨大的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填满。 冰火酷刑的轮番折磨似乎达到了顶点,然后,如同退潮般,开始缓慢地消退。 沈清墨的身体不再剧烈地颤抖,虽然依旧冰冷,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痉挛感减轻了。高热的灼烧感也如同熄灭的炭火,渐渐黯淡下去,留下一种沉重的、仿佛被掏空般的虚弱和疲惫。她不再发出痛苦的呻吟,只是安静地蜷缩在那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平稳绵长了一些。 她似乎……暂时熬过了最凶险的关口? 萧珩紧绷的身体终于缓缓放松了一丝,但抱着她的手臂依旧没有松开。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她依旧滚烫却不再灼人的额头,又仔细听了听她平稳了些的呼吸。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点点,那布满血丝的眼眸中,浓重的恐惧如同乌云般缓缓散开,露出下方深沉的、几乎虚脱般的疲惫。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如同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油灯的火苗跳跃着,将他眼底深处那尚未褪尽的、浓烈到化不开的后怕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悄然滋生的情愫映照得更加清晰。 长夜漫漫。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似乎已经过去。 沈清墨在沉沉的昏睡中,意识如同沉入温暖的深海。身体的剧痛和冰火酷刑暂时远离,只有一种深沉的、被掏空般的疲惫感包裹着她。然而,在这片疲惫的宁静中,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意,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细小烛火,固执地穿透层层黑暗,温暖着她冰冷的指尖。 她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 那触感……粗糙而温暖,带着薄茧,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却又极其轻柔的力度,紧紧包裹着她冰冷的手。 这陌生的触感让她混沌的意识微微波动了一下。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沉重的眼帘。 视线模糊了许久才逐渐聚焦。 昏暗的光线从窝棚顶的破洞透入,已是清晨。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熟悉的潮湿霉味、草药味和一丝淡淡的血腥气,但似乎……多了一点属于阳光的、微弱的干燥气息。 她首先看到的,是自己被紧紧握住的右手。一只骨节分明、肤色偏深的大手,正牢牢地包裹着她纤细冰冷的手指。那手上的薄茧摩擦着她细腻的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粗粝感。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 萧珩就坐在她身旁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土墙。他依旧穿着昨夜的深色劲装,衣袍上沾着泥污和褶皱。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闭目养神,但紧蹙的眉头和眼睑下浓重的、如同墨染般的青黑,无声地诉说着极度的疲惫和未散的忧虑。 他睡着了。即使在睡梦中,那只握着她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半分。仿佛那是连接着生与死、希望与绝望的唯一锚点。 晨光勾勒出他深邃而疲惫的侧脸轮廓。下巴上的胡茬更显浓密,平添了几分落拓和沧桑。几缕散落的黑发垂在额前,遮住了他紧锁的眉心。褪去了清醒时的深沉与掌控,此刻沉睡的他,竟显露出一种沈清墨从未见过的、近乎脆弱的真实。 她的目光落在他左肩下方。那里虽然被衣物遮掩,但依旧能看出包扎的痕迹,以及一种因长时间保持姿势而带来的僵硬感。他为了守着她,竟不顾自己的伤势……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在沈清墨疲惫的心底漾开层层涟漪。是感激?是困惑?是劫后余生的茫然?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微弱的悸动? 就在这时,萧珩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抑或是她指尖细微的动作。他那浓密的睫毛猛地颤动了一下,倏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瞬间恢复了清明,带着惯有的锐利和警觉,如同沉睡的猛兽骤然苏醒!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沈清墨刚刚睁开的、带着茫然和虚弱的脸庞!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窝棚内只剩下彼此微弱交错的呼吸声。 萧珩眼中的锐利和警觉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复杂光芒。有瞬间的怔忪,有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有尚未完全散尽的后怕,还有一种……被撞破某种隐秘情绪的、极其罕见的无措。 他握着沈清墨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随即又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 沈清墨的手失去了那温暖的包裹,冰冷的空气瞬间侵袭指尖,让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她看着萧珩那迅速恢复平静、却依旧残留着一丝狼狈的俊脸,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看着他移开的视线…… 所有的疲惫和虚弱仿佛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再重要。一种奇异的、带着暖意的尴尬和无声的悸动,如同微弱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开来。 “你……”萧珩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试图找回惯有的沉稳,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醒了?” |